繼去年5月獲得“上海市十大杰出青年”稱號、9月獲得上海醫(yī)務青年最高獎——“銀蛇獎”一等獎之后，上海交通大學醫(yī)學院附屬上海兒童醫(yī)學中心發(fā)育行為兒科研究室主任、兒童睡眠障礙診治中心主任江帆又于今年5月3日榮獲“中國青年五四獎章”。在接踵而來的榮譽面前，這位年輕的兒童睡眠研究專家仍只看重自己的責任：“睡眠對孩子來說太重要了，我盼著每個孩子都能‘睡飽’的那一天。”
“好孩子是睡出來的，這話并非聳人聽聞”
在一項持續(xù)十幾年的課題中，江帆做了迄今為止規(guī)模最大的涵蓋9省市、30250名兒童的多中心流行病學研究，獲得了一系列不同年齡段兒童睡眠時間、睡眠習慣、睡眠質量、常見睡眠問題發(fā)生率等基礎性數(shù)據(jù)，不僅填補了我國兒童睡眠資料的空白，還首次提出了中國兒童睡眠不足已成肥胖高危因素的論斷，并在國際上率先提出了慢性睡眠不足對兒童學習記憶功能的損傷具有隱匿性和不可逆性。
“我們在上海做了10個區(qū)縣的兒童睡眠研究，結果發(fā)現(xiàn)睡眠時間小于9小時的孩子，其注意力、自覺性、同學關系等方面明顯差于睡眠充足的孩子。好孩子是睡出來的，這話并非聳人聽聞。”接受記者采訪時，江帆嚴肅地說。江帆建議小學生，尤其是低年級學生每天要睡10小時，中學生則為9小時。
針對社會上的“擇校熱”，江帆曾在研究中將實驗對象分成三組：第一組平時和周末都睡少于9小時，第二組的睡眠時間都在10小時以上，第三組則是平時睡不夠，到周末補一到兩個小時。結果出人意料，表現(xiàn)最糟糕的不是第一組，而是第三組。“睡眠是有個體差異的！”在補償睡眠時間超過一小時的兒童中，睡眠質量不良的發(fā)生率高達33.8%。江帆認為，兒童補睡越多，提示他們日常睡眠不足的現(xiàn)象越嚴重，家長更應該保障他們平時的睡眠時間，而不是指望在休息日大睡特睡。
江帆新近又主持了一項針對上海市10所小學2249名五年級學生的調查研究，發(fā)現(xiàn)平時與周末睡眠時間均充足（大于或等于10小時）的兒童只有234人，僅占總量的11.5%。“這意味著，上海市小學五年級學生中僅有一成孩子擁有充足的睡眠。”說起這些，江帆的語氣顯得沉重起來。
“讓孩子每天多睡一個小時，這比擇校重要得多。能讓孩子多睡一個小時的學校就是好學校，小學的‘第一主課’應是睡覺，因為沒有睡好就沒有健康。”江帆說。這可不是空口說白話，她還拿出了很有說服力的證據(jù)。一項針對上海小學生的實驗顯示，睡眠時間少于9小時的孩子，在注意力、學習能力、學業(yè)成績等各個方面的表現(xiàn)都明顯差于睡眠充足的孩子，男生尤甚。
“考慮到短期內難以改變課業(yè)負擔重的局面，所以改變上學時間或許是個適宜的好方法。”江帆的研究已經促使上海市政府出臺關于推遲上海市中小學生到校時間以保證睡眠時間的政策。教育部還將上海的這一實施方案向全國推廣，讓孩子每天多睡一小時。
把引發(fā)“垃圾睡眠”的電子屏幕清除出臥室
躺在床頭對著手機狂刷微博、微信，或抱著平板電腦大玩“保衛(wèi)蘿卜”，或把手機放在枕邊追劇直至深夜，這是當下許多人的睡前狀態(tài)。
英國睡眠委員會已把由于使用手機、計算機和電視等電子設備造成干擾而導致的低質量睡眠定義為“垃圾睡眠”。江帆說，“垃圾睡眠”已成為青少年面臨的主要問題之一。《美國兒科學雜志》載文稱，電子屏幕暴露與兒童孤獨癥、自閉癥、多動癥的發(fā)生都有關，在8~18歲的青少年中，患孤獨癥、多動癥、自閉癥等疾病的兒童，相比正常兒童接觸電子游戲的時間明顯要多。
人的睡眠可分為快動眼睡眠和非快動眼睡眠兩種狀態(tài)。其中，快動眼睡眠時期大腦活躍，做夢就出現(xiàn)在此時，而在非快動眼睡眠時期，人們能進入深睡眠。這兩種狀態(tài)交替出現(xiàn)在睡眠過程中，只有保持合適的睡眠節(jié)奏，才能保證高質量睡眠。而電子屏幕產生的人造光會抑制大腦松果體分泌褪黑素，后者的最大功能正是保證人體的睡眠節(jié)奏。
“對于兒童，國外的共識是晚上6時以后就盡量減少電子屏幕暴露，把電視機搬出臥室，每天接觸各種電子媒體的時間應少于兩小時。”江帆介紹說，“但現(xiàn)在的問題是，一到寒暑假，孩子們就猶如脫韁的野馬，作息完全被打亂，日夜顛倒地打游戲、看電視。”
令江帆焦急的是，很多家長并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2012年上海的一項大規(guī)模研究發(fā)現(xiàn)，與2005年相比，我國兒童臥室內有電視或電腦的比例分別從18.5%、18.3%上升至30.4%、26.1%。江帆分析說：“電子產品帶來的‘光暴露’問題，不僅會抑制大腦分泌松果體素（一種有助睡眠的荷爾蒙），也會因為讓孩子過度興奮導致他們長時間停留在淺睡眠狀態(tài)。”
做的每一件事，都要看看是不是對兒童健康有益
江帆從1993年開始接觸醫(yī)學，至今已有整整20個年頭了。她說：“我有三個角色，首先是一位醫(yī)生，一位普通的兒科醫(yī)生，所以我每周都要在門診看很多病人。同時，我也是一位老師，上海交大醫(yī)學院的老師，要給學生講課，帶學生做研究。但我更是一名醫(yī)學科研工作者，科研的舞臺不僅在醫(yī)院，更多是在社區(qū)、學校。我愿和我們的老師、家長聯(lián)手，來守護我們孩子的健康。”
最初選擇醫(yī)學，江帆的想法很簡單：學會給人看病，能治好別人的病。后來，她有幸受教于我國著名兒童保健專家沈曉明教授，第一次與沈教授見面就被他的一句話給深深震撼了。“老師說，如果你是一位好大夫，那你是會看好病的。如果你是一位更好的大夫，你就能看好一位病人。你看的就不僅僅是他的病，你還會關心他的心情，關心他的家人。但如果你是一位優(yōu)秀的大夫、最棒的醫(yī)生，你有可能看好整個社區(qū)、整個人群的疾病。”導師的話她銘記在心，并決心以此為理想，在心里裝下整個她要關注的人群——兒童。
“對我們兒科醫(yī)生來說，你做的每一件事，都要看看是不是對兒童健康有益。這才是真正的金標準。”即便現(xiàn)在已經擔任上海兒童醫(yī)學中心黨委書記一職，江帆依然不忘初心。那間并不寬敞的小診室，依然被她視作呵護花朵的園地，不惜在其中拋灑汗水。就算再忙，每周她都會抽出兩個半天接待門診的孩子。“小診室是我聯(lián)系兒童病人的橋梁和紐帶，臨床科研中不少獨到的思路和創(chuàng)新的想法就來自于這里。”
“關心病人的心情，關心病人的家人”也是江帆歷來堅持的原則。“我們這里，1/5的病床上躺著的都是重癥患兒。有時家長不能隨便進出重癥監(jiān)護室，一方面擔心孩子的狀況，一方面還要承擔昂貴的費用，這種心理確實需要我們進行換位思考。通常，我們會想辦法，在保證安全的情況下，讓孩子的爸爸媽媽走進監(jiān)護室看看孩子。這其實就是一種非常有效的溝通，盡管時間很短，卻有效緩解了焦慮與緊張。”江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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